馬偕醫學院醫學系六年級
張洪毅同學
【偏鄉醫療】一條不一樣的路,偏鄉探訪醫療所需
記得在大一的某次馬偕講堂課程中,邀請到了黃勝雄院長以「美國很近,花蓮很遠」為題分享了他的行醫路程。一位已經登上全世界醫學最頂端的醫師,是為什麼放下一切回到花蓮服務。當時感受到的是黃院長滿滿的愛心與奉獻,他說回歸到醫學的本質是「人」,那是對「人」付出的愛。對於一位剛踏入醫學院的新鮮人來說,在未來的職涯發展上開啟了一條值得深入探索的道路。
隨著大學生涯的展開,參加寒暑假學校辦理的原鄉服務隊,每次往回台北台東的漫長鐵路上,總讓我思索著城鄉之間需要的是什麼來縮短差距,在當地衛教課輔孩子們的時候,對我來說更多的是一種學習。這裡的孩子樂天知命,但比起都市中的小孩少了點競爭力,有時會有些自卑;這樣的現象背後涵蓋了錯綜複雜的原因,貧富差距、隔代教養,城鄉差距不只是物理上的距離,文化背景、社會結構等也深深影響了教育資源的分配差距。在改編真實故事的國片《 老師,你會不會回來?》中,就深刻描寫一位調派到偏鄉的教師從一開始想調離到最後投入翻轉偏鄉教育的感人心路歷程。一句「老師,你會不會回來?」道盡了許多偏遠地區孩童面臨老師來來去去的現實,以及遇見願意投入熱情帶領學生的教師的珍貴。
而在城鄉差距中,當青壯年出走家鄉時,留下的小孩與長者除了面臨教育問題外,醫療照護的落差亦成為重要的課題。
大六的實習中有兩週的偏鄉醫療課程,我們去到新竹五峰鄉參與衛生所、社區健康營造中心及駐診巡迴醫療等。每天我們從新竹馬偕醫院搭乘半小時的山路車程到達五峰鄉,部落裡的長者大都行動不便,除了衛生所跟醫療站外,各村莊的巡迴醫療點也成為為提供居民慢性病追蹤的重要場所。以往在醫學訓練的生涯中,我們總將醫囑順從性視為病人的責任;但透過巡迴醫療,我才懂得醫病關係是雙向對等的,如何協助病人提升服藥順從性也是醫學的一環。帶領我們的衛生所朱正偉主任也鼓勵我們在居家訪視時多觀察訪視的住家生活環境,就會了解到許多獨居長者連三餐自理都有困難。這些過程讓我了解到偏鄉醫師所照顧的不只是疾病,而是關懷每一位部落居民的日常生活。朱醫師和五峰居民雖不是同一個原住民族,但在老師與鄉親互動的過程中,就可以感受到老師是如何透過學習他們的族語,讓五峰鄉的居民願意將健康託付給這位年紀雖輕但熱心付出的親切醫師。
另外我也到台東馬偕自選實習兩週,看見這裡的醫療場域實況,帶領我的心臟內科陳勇志醫師和我分享了許多台東醫療的困境。他說道十幾年前在他來台東之前,台東是沒有地方能夠執行心導管的。若突然有病人發生急性心肌梗塞,要轉送到花蓮執行心導管也都已經超過搶救的黃金時間,所幸近年在師長們的努力下,設備、團隊的建置完成,目前台東醫療網已經為台東居民建立系統性的急性心肌梗塞處置流程。儘管投入了許多設備並增加補助,目前台東醫療最缺的還是能夠執行醫療服務的團隊成員。以醫師來說,台東馬偕大多數的醫師都不是在地台東人,許多來此的公費醫師或支援醫師在服務期滿總會面臨生涯規劃持續進修的困難、家庭小孩教育的問題等必須迫而離開。不只醫師,以精神科的團隊為例,臨床心理師、社工師、職能治療師等成員是幫助精神疾患病友評估、復健、諮商的重要角色,這些職類在偏鄉更是缺乏,除了待遇與都市相比未有太大差異外,難以獲得資源參與教育課程等也都是造成人力招募艱辛的因素。而缺乏團隊的建立,醫療服務的提供就難以完整。
日本電影《親愛的醫師》以詼諧的劇本描述在一個沒有醫師的村莊中來了一位「假的醫師」在沒有醫學知識背景之下,以話語的藝術處理村民的疑難雜症。故事內容看似荒謬,但劇情也體現了這位醫師用真心關懷的愛和當地居民建立信任的過程。當我實際看到這些在偏鄉服務的醫師時,也深深感受到了與這些醫師身上更容易發現那份關心病人的親切。像是在每句問候中,老師們總能記得病人分享的生活瑣事,如同朋友般對談;與電影不同的是,在這裡的每位醫師常需肩負起其他非自己專科的醫療知識來為病人解答,以補足偏鄉專科醫療資源的缺乏。
生活在台灣,我們總以便利的醫療服務為傲,然而在全國人民都繳著一樣健保費的全民健保制度下,卻還是有著許多的「無醫鄉」。這裡的居民想看個感冒可能需要先跨越漫長的交通阻礙,以幅員廣大的台東為例,公共運輸網絡亦不發達,居住較遠的民眾若要前往台東市區看病,可能要犧牲一整天的工作時間,甚至要花費昂貴的交通費用,大大降低了民眾就醫的意願。更遑論當急重症發生時,要如何及時地獲得挽救生命機會的醫療資源?醫療資源分配的不平均,醫療可近性的不平等乃對於偏鄉居民醫療平等權的最大剝奪。
隨著資訊科技的進步,也為地理交通不便地區的醫療帶來一線曙光,「遠距醫療」將可能是未來解決偏鄉地區看診不便的一大利器。另外在台東實習的過程中,也路過了由余尚儒醫師建立的都蘭診所,引進在宅醫療的概念,到府為偏遠地區長者實施全人醫療的典範。在不同醫療體制下,如英美等國施行長久的醫療分級,由家庭醫師(general practitioner)來負責第一線的醫療照護,固然與台灣健保現況相比有利有弊,但在地醫療網的建立也是目前改善偏鄉醫療的一個重要的方向。
很幸運的能夠在醫學生的生涯過程中,除了在醫學中心訓練學習知識外,有機會能夠認識各級醫療的不同層面,啟發自己思考醫學的本質是什麼?偏鄉醫療困境從過去、現在到未來都是一個非常重要卻又難以根本性改變的課題,除了倚靠少數燃燒熱情的醫療人員外,從上政策面到下實務面,都因有一個真正了解地方所面臨的問題,針對所需長遠計劃的方針來對症下藥,不論是公費醫師制度的待遇改革、後續進修輔導,健保對於偏遠地區的給付差別及資源投注,到偏鄉醫療體系的脫胎換骨。展望未來的偏鄉醫療能夠讓第一線的醫師無後顧之憂地發揮醫療所長,也讓偏鄉民眾真正獲得有品質的醫療福祉照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