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偕醫學院醫學系三年級
劉謦寧同學
【社區醫療】走入社區,發現問題
對於醫學生而言,大多對於臨床有著許多想像。曾聽過他校醫學系朋友分享,他們在學習基礎醫學時就有機會可以到醫院見習。而在馬偕醫學院,我們則是在大二時安排兩次醫院見習及一次社區家訪。因緣際會,我在大一時成為系辦工讀生,並幫忙社區家訪的事前工作,工作內容包括文書處理、探路以及帶隊。因為這份工作,我比其他同學提早一年參與了這項活動,多了許多學習的機會。
回想起第一次帶隊,除了必須指路給駕駛以外,因為同隊的大二學長姊人數不足,我必須自己負責訪問一位長者。這位長者是位年紀約八十歲的婆婆,說著一口流利的台語,獨居在離三芝市區車程約五分鐘的地方,平時有一隻狗狗相伴。婆婆告訴我,她平時可以自己煮飯、洗衣、打掃,而外出購物時必須由公車或區公所接駁車代步。
經過一個小時的訪談後,我與隨隊的曾祥洸老師分享訪談內容,他同時是馬偕醫院的老年醫學科醫師。我說婆婆除了有服用高血壓藥物之外,其他的描述看來婆婆的生活並沒有太大的困擾,而老師也跟我分享他的看法。他告訴我,除了面對面與長者談話以外,可以藉著觀察長者的居家環境來判斷他們真實的生活情況,像是「冰箱內是否有食物,是煮好的還是未煮熟的?」、「廁所是否有安裝扶手,盥洗時會不會有跌倒的風險?」、「是否有罐子裝著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藥物或健康食品?」。在老師向我說明之後,我才發現原來家訪要顧慮的面向非常多,需要考慮與長者互動情形以外的事情,因為一小時的時間內,我們只能盡力了解長者生活的全貌,很多長者一時之間遺忘、或不想說的,常常會疏忽掉。
除了訪談以外,我們會準備簡單的醫療器材替長者測量,血壓計、血糖計、尖峰流量計、聽力檢測設備等,都是方便且適合家訪時操作的。隨隊醫師也會根據長者提供的藥單評估,長者是否需要調整治療內容,如有需要,甚至可以直接替長者掛號。
在大二這年,除了滿足必須參加一次的條件外,我還是持續參與社區家訪的行列。在將近十次的出隊經驗裡,漸漸地開始懷疑家訪能夠帶給長者什麼?直到有次聽見Podcast節目上有關「在宅醫療」的內容,受邀到節目的是目前「台灣在宅醫療學會」的理事長余尚儒醫師。余醫師拋出問題供聽者思考:「要怎麼樣的醫療模式才能兼顧醫療與生活?」除了這個問題,他提到住院模式的醫療會讓病患的生活方式徹底改變,無法維持原樣。他同時認為作為一個社區醫師,應該與居民居住在同一個社區,不只在診所會碰到居民,即便在早餐店也會碰到他們。如此一來,才可以一窺他們的日常生活,更由此產生連結。
若將社區醫師的模式套在僅進行一次社區家訪的學生身上,是不合理的。不過余醫師引述來自書籍的一句話:「不是到死了才想到要回家,而是到死之前都可以在家自在生活。」其實這句話才是「在宅醫療」的重點,正因為這句話,我才開始認為即使是一次的社區家訪也有其意義。首先解讀這句話的意涵,前半段是指不希望病患一直住院,直到將死之際才回家等待死亡;後半段則是,希望在家中維持原來生活樣貌直到死亡,不需要因為醫療而離開家中。而這句話為學生的社區家訪增添了意義,更讓我對於曾經聽過的一句話恍然大悟,那是曾老師告訴我的:「我們要想想要怎麼讓長者健康地活在家中,讓他們維持照顧自己的能力,並且避免衰弱的情況發生。」每位長者的家訪時間雖然只有一小時,這一小時卻可以將「如何活出健康」的概念傳遞給長者,告訴長者該如何注重飲食,並且親自示範如何做合適的運動。
有位伯伯讓我印象深刻,他因為車禍導致下肢行動不便,必須拄著輔具行走,我們觀察後發現輔具的高度不適合伯伯,馬上替他調整,結果發現伯伯走路順暢許多。伯伯笑著跟我們說:「這樣非常好走,感覺也比較不容易跌倒。」原本不太願意動身行走的他一口氣在自家庭院走了十圈,連家中外傭都說這是平常見不到的景象。如此,我們可以想見原本不願意走動的伯伯,可以將他的健康維持更好更久。
儘管在醫療方面,長者需要定期至醫療院所復健、取藥,但仔細思考後,社區家訪帶來的「健康」概念與「在宅醫療」的某部分核心價值是可以相互呼應的,我們藉由傳遞概念來讓長者盡可能地保持生活機能,就可以盡量減少他們進出醫療院所甚至是住院的機會,我想這與「到死之前都可以在家自在生活」是非常相符的。
「在宅醫療」其實是當日本在1996年面臨超高齡社會所形塑的醫療領域,而台灣即將在2025年至2026年邁入超高齡社會,有許多相關制度與內容是可以向日本借鏡的,舉凡長照保險的推動、居家醫療執行模式、疫情之下居家醫療的防疫防護等。有這樣的機會能參與社區家訪是非常值得慶幸的,更希望如此有意涵的活動可以傳承下去。期許在自己與同儕的心中得以萌生對於醫療模式的想法,並且塑造有益於台灣未來超高齡社會的觀點。畢竟我們都會老去,關於制度、服務與需求,必須將它們整合地更加符合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