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醫學大學醫學系六年級
羅冠鵬同學
我索見到的世界──那年夏天,我們在索羅門
我想帶你回到那一天,那一刻,那片海。
傍晚餘暮,海天一色,天上人間。漁船的小燈點綴漸暗的天,遠方尚未褪明的雲形成碩大的粉色的船,而更遠處的天漸層一片暈染的虹,潮水浮鳴,徘徊遞進;也記得停電的那個夜晚,赤腳站在庭院仰望星空,點點流銀嵌空,銀火流河捲幕。從有限的認知中檢索出曾靠近天堂的模樣,那是索羅門海中浮沉的島嶼印象。特別在邊境封起的日子中回憶起那年夏天,海島上的對視與微笑,字語間的不言而喻,星海浮沉,恍若隔世。
兩年前時值大三,與同系同學、兩位學弟妹共同甄選入高醫國際志工社,由高醫附院孟娟主任帶隊前往索羅門群島進行飲食指導與當地議題衛教,於暑期時進行為期兩周的服務;島上的生活由台灣衛生中心慧玉照顧,同月有高醫常駐醫師哲銘教授共同參與。回想起這段經歷,彌足珍貴;同年九月索羅門群島與台灣斷交,隔年一月新冠肺炎疫情爆發,難說再有機會踏上那片純淨之地;時至今日業已成為畢業生,回想起那段時光,依舊像記憶中的潮水一般跌宕不絕帶給我許多觸動。
行程籌備約莫八個月,衛教議題的準備需要由慧玉姊替我們構思當地的臨床情境與適合的衛教題目。索國低收入戶的居民有特殊的飲食習慣,由於近年中國商店大量進駐索國,帶入大量進口稻米至店內販賣;儘管四周環海,但漁業技術並不發達而海鮮價格高昂。由於收入不高,對比高價的蔬果與肉類,重口味且價格低廉的印尼泡麵成為特別的選擇,許多住民會選擇將印尼泡麵增添到白飯上攪拌食用,造成當地住民大多過重卻是營養不良的狀況;由於索國女學生在青少年即懷孕的可能性偏高,過早的懷孕使寶寶發育不良且提早的性經驗將造成女性生殖系統受損,因此我們選擇性教育,此無疑對於我們是一項挑戰,如何講解專業且使學生群也能接收到知識需要設計語言輕重,除了圖示說明,我們也從台灣帶來由廠商贊助的保險套發放,並請男性與女性學員練習如何套用保險套。
除了學術知識,我們也準備了文化交流,讓索國民眾了解當時的邦交國台灣與索國距離多遠、台灣的特有種、原住民文化與台灣經典伴手禮:鳳梨酥與美好的台灣水果(攜帶果乾);此外索國居民有南島語族的特性──喜愛歌舞,我們準備了夏奇拉的世足組曲、台灣經典代表原住民歌曲《拍手歌》與民眾共舞,於拍手歌席間盡興之至我們也拿出口琴演奏!
旅居於索,交通特殊,由於住宿於山腰間坡,醫院與衛生中心位於平地核心區,我們往返均由慧玉姊開卡車運送。車內座位有限,於是每次必有兩位同學需要坐在後座,沒想到後座的風塵僕僕成為了我們最愛的位置;當地居民看見異地面孔的我們會熱情揮手,每天往返的中央道路傍臨海洋,無垠延伸,海風厲厲,奔馳在風中像極了末日狂花;飲食於索,廚藝學習。由於索國外食盤餐昂貴,亞洲口味的餐點如基本的糖醋排骨飯即要合約台幣兩百五十元,我們盡量在家中煮食,蔬菜彼時由台灣駐所農技大使提供,肉類則到核心區的雜貨鋪購買。清晰的記得肉舖中有販賣一大包雞心,回宿後我們到後院採摘大量九層塔混合雞心入菜炒熟。這是第一道我們煮成功且有味道的料理,其餘均是達到有熟或過熟的標準而已。除了從台灣帶至索國的咖哩,其餘許多料理來自於我們印象中的味道。同居的慧玉姊與張醫師放心的讓學生煮飯,幾餐後哲銘醫師也加入共同煮食的行列,層次與我們煮的不可同日而語;寢居於索,安身立命。我們與慧玉姊、張醫師同居一平房屋簷,推開落地門可見索羅門海,晚上夜風襲來,即便索國處於低緯,開窗後的夜晚十分涼爽。於休假日,慧玉姊帶我們參觀索國國立美術館,其中有一項陳列特殊──索國的船頭獨木舟雕像「Nguzu nguzu」:在索國的傳統之中會將木造的Nguzu nguzu放在船頭,其外型半身長,頭大手臂小;當住民看見海面駛來一艘船,若船頭的Nguzu nguzu手抱骷髏表示戰爭即將開打,若Nguzu nguzu手持鳥禽則代表和平,且索國一元硬幣的背後的畫像就是Nguzu nguzu喔!
我想起在中央醫院衛教的那個下午,由於老師們在會議室上課,暫且沒有旁事需要協助。我獨自走在中央醫院的庭院與樓道之中。雖說為索羅門最高階的醫療機構,但幾乎都是平房與面積不大的診療間。我走在花園廊道之中,對面迎來一位因為推著輪椅、雙腳被截肢的黑人先生,年約六十。我下意識不想直視病患,當時我想的是將會使對方認為我將他的殘疾放大化檢視,於是我快速低頭走過,但在快靠近伯伯的時候,伯伯反倒先很熱情的跟我揮手。當下有些歉疚感油然而生,且竟有些鼻酸,我是不是把這個國家的人民想的太過於脆弱?天生的樂觀與對台灣的好感讓我們備以微笑與熱情對待,不敢直觀病患是否是我們面對疾病有先入為主的情緒帶入?說不定病患比我們更早釋懷也更能接受,那一刻就像光影傾盆而下,我太喜歡這座島嶼上的人民了,他們的友善與包容圍住了我。
至今回國後已兩年,想起在索國的似水年華著實佩服那時的自己做下這個決定。當時面對種種困難(例如:經費募款、轉機住宿與衛教專業度等議題)都堅持不放棄,時至今日依舊感謝當初努力的自己與夥伴們。在這兩年期間由於疫情影響,我們成為近期最後一批成功前往外國服務的國際志工。今倘若再度回到同樣的情境我是否有勇氣與體力接受挑戰呢?我們總是被鼓勵「走出舒適圈」,但該如何走才能夠有效走出舒適圈,而非莽撞行事呢?筆者認為倘若今日面對你有興趣的課題(可能是想參加新的社團,或是從未做過實驗的你想加入老師的實驗室)不妨先權衡自己目前的時間分配,倘若妥善規劃時間,發現有足夠的空間加入新事物可以試試看接受挑戰。起初的確會有與新事物磨合的陣痛期,需要給自己一段時間堅持並適應,而一段時間是多久呢?絕非一週、兩週,筆者認為一個學期是較為合適的時間。面對新事物我們總會遇到瓶頸的,通過瓶頸後其所帶來的喜悅會讓你慶幸自己當初的堅持,並可能讓目前的挑戰延續為一輩子的嗜好;面對未知的困難,我想起轉山中的謝旺霖,他從雲南計畫騎行到拉薩的布達拉宮,全程六千公里,地形顛頗,在想像中就挑戰極大。他經歷隊友放棄、藏敖攻擊、差點摔下山坡、發高燒昏倒在雪天路邊,最後他騎行到西藏時,站在布達拉宮的廣場上他想著:「我就這樣到了嗎?是不是錯過了甚麼?就這樣平靜的抵達了嗎?」到達終點後才發現我們在起點時的所預設的困難其實都被克服。願讀者在大學生活中遇到的挑戰都能迎刃而解,並且都有心之所向的大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