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大醫院不分科住院醫師二
楊恬欣醫師
2018台大協和交流活動－北京協和醫學院參訪心得
一、前言：
從機場快線再轉地鐵，直入北京最菁華的一環之內，而甫出地鐵東單站，馬上可以看到不遠處方正的大樓之上，立著「北京協和醫學院」的行書大字招牌，令人眼睛一亮。我們即將在此展開為期十日的交流活動，不僅涵蓋許多北京協和醫院及其附設醫院的科室、研究機構參訪，更與許多教授和學生有深度座談的機會，讓我見識大開。
二、台大協和交流互訪－緣起：
「中國醫學科學院北京協和醫學院」（以下簡稱「協和醫學院」）是一所具有百年歷史的頂尖醫學院，在1917年由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創辦，是中國最早設有八年制臨床醫學專業的重點院校；協和醫學院堅持小規模招生、高層次培養、高品質輸出的辦學宗旨，培育出大批優秀的臨床醫師與醫學科學家，對中國醫學教育、科研和公衛的發展頗有建樹，形成一醫療、教學和科研緊密結合的醫療服務體系。
2010年兩位國立臺灣大學醫學生與協和醫學生在哈佛大學醫學院進行臨床交換時相遇，深感兩岸醫學生交流對雙方帶來的益處，與兩校互訪的重要性，自該年發起「臺灣大學醫學生與北京協和醫科大學醫學生互訪」的活動，也建立暑假選拔本校醫學生至北京協和的臨床科部參訪、寒假由協和醫學生至本校觀摩的交流形式。
過去歷屆參訪中，曾分別由台大醫學院社會醫學科何明蓉老師和當時醫學系的張上淳主任帶隊前往。在北京當地除了至各科部深刻了解當地醫療實況，亦受到該校師生熱情款待；後續簽訂學術交流合作協議書，將學生之間的互訪，拓展至兩校師生與醫學院等級的交流活動，今年也邁入第九個年頭。
三、參訪重點：
非常感謝接待團隊師生的用心安排，細數十天內到訪過的單位竟有不下十數個！在北京協和醫院部分有內分泌、風濕免疫科、基本外科（一般外科）、婦產科、中醫科、老年醫學科，另有參與內科大查房及刀房觀摩；協和醫學院則參觀解剖室、標本室；而在中國醫學科學院位於北京的四家附屬醫院中，我們亦到訪了協和醫院、腫瘤醫院、阜外心血管病醫院三處，行程更包含阜外西山心血管病國家重點實驗室，如此豐富多樣的見習機會實屬難得！也恰巧參加了由協和學生團體主辦的公衛論壇PHEI(Public Health Education Initiative)，不僅聽到許多名家演講，對於當下十分熱門的年度主題－智能時代的醫療革新，也增進更多了解。
在如此充實的參訪行程中，有許多令我印象深刻的片段，例如參加風濕免疫科病房查房、中醫科教授座談、解剖室參觀、以及到阜外心血管病醫院、腫瘤醫院參觀，最後臨時加入的學生公衛論壇亦令我驚艷，以下也將簡介我北京行見聞以及心得反思。
[協和醫學院學制介紹]
協和是中國少數的八年制醫學系，安排是2.5年基礎學科＋1.5年基礎醫學＋3年臨床醫學＋1年科研，畢業後獲得MD、Ph.D學位，招生是與北京清華大學合作，前兩年半也是在競爭激烈的清大完成基礎學科。中國醫學教育主流則是5年制（5年大學+3年住院醫師+2至4年專科醫師），8年制僅有十幾所也多比較難考，如北大醫學院、清大醫學院等。
[協和醫院－風濕免疫科]
協和的風濕免疫科是重點科室，病患時常是橫越大半個中國，輾轉來到此地就醫，我們在此分組參與了一個上午的查房。其實查房流程和台灣的醫院大同小異，由主治醫師帶領其住院醫師、醫學生聚集在一張大桌旁，住院醫輪流報告病人病史、治療過程、檢驗數據等資料，接著提出問題共同討論。和台灣不同的是，這裡的病歷仍是以中文紀錄，許多醫學名詞都有中文翻譯，雖然是熟悉的語言，反而讓我更難理解；這裡行動裝置的普遍性竟會落後整體社會的科技發展水平也令人詫異，不僅病歷尚未全面電子化，雖然已是電腦輸入文字，查房時醫師們仍舊捧著一疊疊夾本在翻看，和台灣使用iPad隨時查看病歷、影像的習慣大相逕庭，但醫師們早以習慣這樣紙本的作業方式，並不以為苦。相較之下病人端app不僅可以掛號，還可以查閱自己的檢驗數據，這樣的作法在台灣實屬少見。
而在風濕免疫科中，我更見到一種特別處方－雷公藤，似乎是只在中國才會使用的免疫抑制劑，它經過化學萃取、純化製程，已非傳統中藥材或科學中藥範疇。不過確實很難想像在講究分子結構、國際藥廠以電腦大規模分析化合物的時代，竟然還能中草藥提煉而成，並且在西醫領域廣泛使用的藥物。只可惜我仍不確定這類藥物的治療效果、是否還有其他國家開放。也更希望了解中國其他「獨門處方」－即僅有中國使用、且由中草藥純化出的藥物，或許充份臨床實驗證明後，也能廣為世界所用，造福更多病人。
[協和醫院－中醫科]
在協和醫院參觀中醫科也是個特別的經驗，雖然協和是西醫教育，卻包含一學期的中醫學必修，因此不僅醫院有此科室，學生皆有機會接觸中醫。我們更有幸與主任郭賽珊教授及其研究生展開深度座談，郭教授已屆八旬卻仍精神抖擻、說話中氣十足，她原是病理學博士，又轉往中醫一途，更是窮盡畢生精力研究中西醫合作的治療方針，尤其專精糖尿病；也契合近年中國發揚中醫的主軸－即透過西方醫學的測量指標、研究方法，定量中藥與方劑之效，更將這類研究大量發表。座談中她除了贈與我們著作，更不斷強調中西醫不可偏廢，中醫更必須科學化，而療效當以西醫的檢驗數值、影像鑑定佐證，才知病情是否有改善。比起固守於中醫的思維、方法，我想這些作為確實有助於中醫的推廣，並且被更多西醫接受與採納，但中醫是否會因此喪失其獨特性，變成西醫的另一種形式，只能等待時間證明了。
[協和醫學院－解剖室]
醫學院的大體解剖實驗室位在整個校園最古老的建築物中，外觀仍舊保存傳統中式建築的綠瓦紅樑，但內部硬體設備卻十分進步：不僅低溫冷藏櫃、電動升降檯面齊備，還使用無味的高分子保存液；課後包裹好布，按下按鈕就可將檯面降至冷藏櫃中，不須費心搬動，更沒有令人生畏的福馬林氣味。除了分區解剖構造的課程，也加入臨床外科系醫師對 解剖室的蒐藏也是一絕，協和醫學院曾經是考古人類學重鎮（或許地位十分類似日治時期的台大醫學院），更保存了著名周口店北京人的頭蓋骨，雖已在八年對日抗戰中亡佚，但這裡仍蒐藏許多病理、胚胎標本等，更有一組約三十片的人體連續矢狀切面標本，令我們嘖嘖稱奇。
另外，雖然沒有如台灣醫學院大體解剖課前的家訪、課後的縫皮入殮儀式，而是會由整個北京市集結各醫學院舉辦集體的追思活動；但協和學生也有對大體老師特別的紀念方式：學生會製作一本畫冊，其中涵蓋每一位同學對大體解剖課進行發想而完成的藝術作品，其中可見精緻無比的素描、頗富創意的繪畫等，醫學生們的用心與才華確實令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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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體解剖室雖然位在校園中最古樸的建築之中，但內部設備卻非常先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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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解剖學科助教帶領參觀協和醫學院解剖室，後方的玻璃櫃展示許多珍貴文稿及模型 |
[阜外心血管病醫院、心血管病國家級西山實驗室]
在阜外心血管病醫院、西山實驗室就花了一整天的參觀時間，可見其規模之大；阜外醫院創立於1956年，原本只是胸科醫院，後來及轉型為心血管病專科醫院，等級更提高到國家級的心血管病重點醫院，近年來其刀量之多，光心導管每年就有一萬餘例，算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心血管病中心。我們也參觀了可以同時進行內科影像介入與外科開刀的Hybrid手術室，更設有錄影連線功能，不僅適用於中國幅員遼闊、醫療發展不均的現況—得以幫助較偏鄉的醫師學習手術，更可以在國際會議上更便利的發表成果。
中午則移動到位於北京市五環之外的西山實驗室，景觀由高樓大廈漸被平房取代。仍在擴張中的園區目前有五棟建築，設施涵蓋心血管病研究的各個面向、求深更求廣；不論是致力於弭平區域醫療發展、資源不均的社區防治雲平臺（類似台大遠距醫療中心的心電圖判讀平台，只是目標是收集各鄉鎮衛生單位中所有心電圖，目標是用電腦判讀出異狀；但我認為台大的遠距心電圖監視提醒尚包含後續就醫、治療面，做的更深入細節也更加全面。），也有走向高端的國家重點實驗室、臨床醫學研究中心，更是與國外合作發展研究、引入醫材的中心，我感覺這裡就是中國對科學研究展示野心、投入鉅量資源的最佳示範地。
我們也參觀了生物人體資料庫、大動物實驗室等設備。人體資料庫中陳列著數十座巨大的液態氮桶，內藏有數以萬計的人體組織、體液樣本等，其規模之大亦成為該實驗區極珍貴的資源，配有十分縝密的監控系統與備用電力等；而在大動物實驗室裡則有完整的術前準備、手術室與恢復室、ICU等配置，專門提供研究人員或外部廠商合作的醫材開發動物實驗，也當場看到有實驗進行，算是額外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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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血管病西山實驗室的園區規畫圖，總共有五棟中心，一條龍的涵蓋上游的基礎實驗、臨床研究與下游的醫材研發，更吸引許多著名藥廠合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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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面牆同步蒐集遍布中國各鄉鎮衛生單位中的心電圖，利用電腦判讀出有異狀的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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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廠商在大動物手術室中進行醫材動物實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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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大液態氮桶中收集大批人體血液、體液樣本，可供園區研究人員測試分析，平時管理森嚴。 |
[總結]
雖然要在10天內深度了解有百年歷史的協和醫學院，或是完全掌握中國的醫療現狀有些困難，但在本次充實的參訪行程之中，我除了仔細觀察到訪的每一處單位、與學生和教職員對談，更不時反省深思。總結來說，最感觸良多的是慶幸自己生在台灣！雖然醫療環境並非完美，醫師也不再擁有極為優渥的薪資，但和中國醫師相比已令當地學生羨慕不已：因為台灣醫師的選擇更自由、更能適性發展。
由於中國各區域之間嚴重發展不均，當地醫學生畢業後的出路若非留在大城市的大醫院（所謂「三甲醫院」），就必須到發展前景不佳、薪水差勁、醫療品質低落的區域小醫院，但好的大醫院競爭激烈、多半只收博士生，而當中國現況如此重視論文發表、SCI數字，從事研究也成為不得不的選項。
在台灣我們擁有珍貴的民主、自由，但必須時時督促自己不要因為舒適的環境而流於安逸，因為中國掌握了大量資源，更是傾全國之力的政策、經費來支持醫藥產業發展、強推科學研究，相較之下台灣在人口、資源等面向都對於醫學研究發展更加不利；在中國崛起之際要如何發掘、維繫台灣的獨特價值，確實值得即將踏入醫療行業的我們深思與努力。
最後真心感謝台大醫學系提供此互訪機會與活動補助，使我們在醫學生時期就能有增廣見聞；亦十分感恩本次協和醫學院師生的熱情接待！能在有限時間和大小考試夾殺之中，規劃出如此豐富、精彩的參訪行程實屬不易；而協和師長們在忙碌的臨床工作之餘，還能充滿熱忱的撥空指導，亦讓我們備感受寵若驚。很慶幸能有此機會親眼見識北京的醫療環境，並與優秀的協和學生交流，是一趟充滿啟發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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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穿上志工背心參與醫院老年醫學科志願者服務（陪長者聊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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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醫科參訪與郭賽珊教授合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