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防醫學院三軍總醫院實習醫學生
王瑋辰
餘燼
和藹、頭腦清楚,這是我對伯伯的印象。去年年底初次進入精神醫學大樓,覺得這裡大多病患人都還算好接觸,與過去的刻板印象不同。其中伯伯看起來像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既有耐心又有禮貌地和老師以及醫學生說話。我們從病歷上得知他是一位憂鬱症病人,因為合併的視聽幻覺強烈,所以住進病房。
我和伯伯聊天過後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樣嚴重的幻覺。2015年八仙塵暴的時候,他正好在那裏擔任工作人員,目擊了事件的發生時,人們陷入火場與逃不出去的恐慌。日後,那驚魂與恐懼深深烙印在他的心裡,每當想靜下來時,眼前又冒出一片火海,令他無法入眠。此外,這件事之後伯伯無法再工作,失去工作能力又加上不幸遇到妻子生病,讓他感到更加灰心,為自己沒辦法扛起家中經濟的負擔感到自責。
住院期間和伯伯聊起了事件發生前的人生經歷,他是基隆人曾在貨船上工作。在藥物的控制以及持續溝通排解的幫助下,伯伯的症狀越來越輕微,順利地出院返家。前幾次門診追蹤除了睡覺睡得不長的問題外,其他看起來一切都很好。我和伯伯在診間外聊天,聊了一下,感覺似乎不太需要擔心。
「最近如何呢?」一月的時候我打電話問問近來的狀況。
「嗯,還好啦,沒什麼問題。」
「睡覺方面有改善嗎?」
「還好欸,就是早上容易醒來。」
「那我先幫你跟醫師說。到時候門診中再請您詳細敘述。」
「好啊!真的很謝謝你啦。謝謝你和醫師解決我的問題。」伯伯一如往常帶著寬厚的語氣。
追蹤的過程沒惡化很平靜,我當下這麼認為。
後來一次的電話連絡中,伯伯說會受到住宅附近的工程聲音影響睡眠。我想說搭配安眠藥及工程到一段落時應該就沒事了。又過幾週,沒想到他突然告訴我說想要回來住院。
「發生什麼事情嗎?」
「沒有啊…最近都睡不好,白天沒什麼精神然後又一直聽到工程的聲音。」
伯伯也向我提起過他與家人的關係,他們擔心伯伯在外會發生意外所以不讓他出門,導致伯伯越來越鬱悶,使得他的病情又復發起來。
在門診中老師詢問得知伯伯的視幻覺又出現了,我才恍然大悟,難怪伯伯的情緒會這麼低落。突然覺得自己怎麼傻傻地都沒問清楚。這也告訴我在追蹤過程中應該要問得明確且仔細一點。有時候病人可能因為不知道要怎麼說出自己遇到的問題,或是不想帶給縱貫組追蹤的學生麻煩,而不好意思在電話中說出詳細的狀況。
未來在與病人的相處也是一樣,需要先想到有什麼可能的問題進行症狀的詢問。所幸後來收住院調整病況讓幻覺減輕很多,我回到精神醫學大樓時雖然幫不了什麼忙,但是看到伯伯心情好轉聊天時感覺好多了。出院後伯伯如何與家人溝通找到正常的外出生活和抒壓管道是後續需要解決的問題,雖然縱貫組已經結束,但關於如何更具有同理心地對話是我需繼續練習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