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偕醫學院醫學系二年級
莊懷真
談醫學教育
身為一位醫學生,醫學教育與我息息相關。而即便只是個相對青澀的大二生,我還是逐漸體認到,在披上白袍前,所需要經歷的洗鍊是嚴酷的。而以下也就是個人對醫學教育六年制的淺見……
為了能夠讓後面的個人觀點顯得不那麼的突兀,我想先簡短陳述學校在地域方面與規模的差異性,對於學習所帶來的影響,不參雜任何褒貶,只是一段前情提要。我就讀馬偕醫學院醫學系,校址在景色絕美的風景區------三芝,而由於賞櫻花不足以消磨大多的時間,在校生普遍都參與了許多的社團活動。畢竟,大學生就是會想做一些闖蕩青春、揮灑歲月的事情。醫學系一個年級大約45人左右,相對於其他學校人數較少,但平均所運用的資源相對也多,加上地處郊外,沒甚麼能讓人分心的事物,所以在課程內容的學習上並不成隱患。
對醫學教育的看法,我大概只能代表一些特例,一群少數罷了,但即便如此,仍然是每個醫學生都知曉了然得掙扎與平衡。還記得在我甫上大一時,每天精神奕奕,像是剛脫離升學鐵牢的囚犯,巴不得能把握每一個難得的機會一展長才,在每個獨一無二的時刻完成一件獨一無二的成就,凡走過必下痕跡。那個時候,盛夏的烈日與冬日的淒風苦雨還很新鮮,還只是社群軟體上的幾則頗富趣味的動態消息罷了,直到愚蠢的觀光客心態終於被疲勞燒殺擄掠,我才慢慢明瞭身為醫學生是怎麼回事。或許,我就是一些長輩所認為的太過衝動,沒想清楚就接了一堆外務,而我也並不否認,只是我的衝動並不是建立在無知上,而是一種想挑戰自我極限的一種快感,想看看在課業之餘,我還能夠在短短的大一創造多少屬於自己的歷史。因此,我當下的選擇往往就是以未來不後悔為前提。驀然回首,不得不說,這種特異的前瞻性,就像吃了碗香味四溢的泡麵,不需要、也不健康,但依然不後悔。
在我剛進到學校時,學長姐總是說,大一大二能玩、能參加活動要把握機會,大三以後是一段不歸路,假期可遇不可求,時間總像那些滑到沙漏頸部的沙,在狹窄的玻璃壁中悄無聲息、不留一絲痕跡得落在一片已逝去的沙中。想到以後的大學人生如此黑白,我醉了,徹底被李白的詩意滲透。「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於是,我從大一開始參與了二個位在台東的服務隊,後來又陸續辦了醫學營、宿營等十來次的營隊,毫無疑問地從中培養了需多經驗與歷練,但當然用了許許多多的睡眠時間與健康來等價交換。而我常常思索這是我希望收穫到的大一醫學教育嗎?我常常這樣問自己,在心靈最空虛疲累的時候,人是自私的,會質疑自己當初為什麼不參加一個營隊就好,辦到後面不是一樣嗎,沒有甚麼新東西可以學了,但課業卻是繼續翻滾的雪球,越滾越大。再說,有人會在意你辦了多少營隊嗎?會不會只是心還沒定下來得藉口?我不想思索這些問題的答案,因為沒有這些經歷,我也體會不出來甚麼。我只知道,台東的青年與孩子們在意,在世界的其他陰暗角落發光的人們在意,最重要的是,我在意。我認為服務隊的確可以改變一個人,一個自願被改變的人。我不是故意浪費這麼大的版面訴說這些看似跟醫學教育體制不相關的內容,只是想強調,走在醫學教育的道路上是備感艱辛的,努力與付出所帶來得往往是知識上的躍升,而對於人的情感上,卻未必能發展出同樣的成熟度。這些經驗也是我之所以為我,並讓我在萬丈書叢中,相信自己是幸福的,願意繼續知足、奮鬥。不過,我並不認為服務隊是每個醫學生的必須,千萬不要誤會,因為只有真正在意的人才會被改變,有些人去了也不過是浪費時間,不如去追求社團或是在課業上更為精進還來得有效益一些。
進入到了二下,拜「六年制醫學教育」所賜,我得以提早學習到專業科目,包括解剖與組織等。這也是在大學的這二年間,首次讓我覺得自己與醫學領域有了連結,不再只是某些普通的通識課程所教出的五技而窮的鼯鼠,也不再只局限於醫學的人文素養,而是學習的一種真實感,摸著真正的骨頭,盯著顯微鏡下五顏六色的玻片,眼前所見的都曾經活過,現在則賦予了書本上的知識新的生命。不得不說,在現在的課程編排上,我還挺習慣的。六年制的醫學教育加上了二年的PGY,我覺得以學生的角度,還算蠻可以接受,一方面因應高齡化社會的全人醫學及補足台灣原本缺少的「一般醫學」教育;另一方面又能提早接觸醫療的專業課程,早點為未來做準備,因此固然在低年級時沒有過往輕鬆,但也是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所做的一些權衡。
台灣的專科醫師十分密集,以致在SARS爆發時,缺乏一些該有的醫療能力,而促使了醫學教育六年制加二年PGY------這便是新制度的源起。而透過將制度層面逐漸與美國看齊,再設置了TMAC(Taiwan Medical Accreditation Council)台灣醫學教育評鑑委員會以獲得美國的認可,以便日後的醫生能夠與國際接軌,整體的醫學教育是十分令人期待的。而對於醫學生個人而言,未來的生涯將能有更廣闊的可能性,也確保能受到更嚴謹、嚴格的教育,在專業上呈現更多的潛力,都令人振奮不已。
總而言之,綜合我的大一大二及六年制的醫學教育,我體會出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平衡,一樣能挑戰自我的極限,但不是一位專注在活動和社團上,而是想辦法在課業上踏實的學習之於,用體育性社團帶動自己基本的運動量,促進健康,在自己最有情感的營隊上繼續耕耘,讓自己不要因為冰冷的知識而變得麻木,時常去感受偏鄉最強烈的需要、最真實的熱情,進而保持一顆柔軟、圓融的心。同時,在這樣的高度緊湊扎實的課程及點綴生命的課餘活動之間,尋得平衡的一個過程,我想足以逼迫自己珍惜光陰、把握當下,並習慣在自己的軀殼與靈魂最疲憊時,還能打理好生活。
在現今一個紙醉金迷的社會,許多人抵擋不住金錢的誘惑,而違背了醫學的初衷。而每次當我覺得醫生的收入被健保嚴重限制時,我往往在回到台東,或只是想到一個個黝黑燦笑的臉龐,背負著親人離世的悲痛與疾病纏身的痛苦,那些想法就有如清晨的霧,在日出後淡淡散去,只留下一股微微的寒意。所謂醫學教育,是人文與專業,是醫德與醫術,在我的學校一直都是二者並重,而希望在這樣健全的體制下,我能不枉費醫學教育這四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