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偕醫學系五年級
黃柏翰
白老鼠
「白老鼠」野生鼷鼠的變種,是指普遍被用在生理學、醫學、藥學等學科的教學與研究中,作為實驗用途動物的白色皮毛大鼠或小鼠。而一般俗話說第一個嘗試某件產品或某件事的人,我們也稱作為「白老鼠」。
「醫學系要讀七年好辛苦!」「不是的,從我們這屆起改成六年,我們是第一屆的六年制醫學生。」每當有人問起我時,我總是這樣回答的,然後後續的話題便是各種羨慕與稱讚,「真是太棒了!少讀一年變很輕鬆!」「可以多賺一年錢耶!」然而事實上真的是如此嗎?至少我從來不敢如此奢望著,因為我知道我們不過是新的一批白老鼠,醫學教育裡的一群受試者,不了解實驗目的,無法拒絕參與實驗,實驗流程一知半懂,看不到實驗結果指標,從中也沒有獲得任何好處。醫學教育六年制我便以研究的角度說起。
首先,在我們設計一項研究或者實驗流程時,我們必須訂定明確的研究目的,並做好充足的文獻回顧與討論。理論上改制的原因、歷史脈絡與課程整合規劃我們在大一便該充分知曉,然而我們所收到的資訊只有七年的知識要在六年內唸完,我們不知為何而改?七年變六年的影響是什麼?利弊在哪裡?醫學生該注意什麼?沒有人知道答案,因為我們還沒進醫院,醫院端也根本還沒開始做任何規劃。大一到大四間,教育部沒有舉行任何的六年制公聽會。試問完整的課程整合規畫在哪裡?試問到目前有多少醫學生、醫師甚至教育部官員們知道為何而改制?很顯然我們在一個研究者完全沒有做準備的情況下進入了實驗,而白老鼠們沒有選擇的權利。
研究目的決定好了之後,便開始制度研究方法以及收案進行實驗。當然只要是醫學生一律全面接受改制,收案簡單完成了,研究方法與流程呢?理論上我們在大一時便該了解往後PGY制的變革,國考試題的改動,醫院的所有配套皆已討論完善,學校師資做好完整的準備來因應課程的改動。但事實上這沒有一項是完成的,一切皆是走一步算一步,還沒到進醫院的最後關頭,誰會在乎白老鼠呢?對改制者而言有四年的時間可以拖延都不會被發現實驗的缺漏,只要不進醫院見實習,大家都覺得一切都很美好,很少人會在乎未來的規劃,我們只需要把眼前的書念好即可。然而最可笑的是即使到我們五年級見實習的同時很多的條文,還有許多醫院的見實習規劃、外放規定與課程改動都未討論完整。我們才開始收到六年制公聽會的通知,臨床醫師們才發現原來改制度了。「原來你們是六年制第一屆唷!」我內心則是深深嘆息「原來完整的制度都沒有被建立!原來我們被騙了四年!」
白老鼠沒有反抗的權利,只能接受命運,為人類的研究與進步貢獻自身。大五大六是白老鼠成敗與否的最重要階段,研究者要緊盯這群白老鼠的變化,來了解醫學教育的改革是否成功?但其實醫師們都不知道那些是白老鼠?哪些不是?進醫院見實習是我們成為專業醫師的重要階段,過程醫學生從Clerk逐漸成熟成為Intern,最後成為須付醫療責任的PGY醫師。每個階段醫師們充分了解醫學生的權利、該做的事與該學的事物。反觀六年制的我們得到的只有各種莫名與質疑,在病房學習時,醫師道:「你們是Intern不是Clerk,要試著寫真實病歷,實際照顧病人。」在刀房學習時,醫師道:「有規定Clerk不能上刀,你們算是Clerk嗎?」在開座談會時,師長道:「你們是實習醫學生,不是Clerk也不是Intern。」在自我介紹時我永遠只知道我只能這樣介紹「我是第一屆六年制的醫學生。」其實我一點都不在乎我是Clerk和Intern,我只想知道我現在有的權利與該盡的責任是什麼?需要具備怎樣的醫學知識程度?我只在乎師長們是不是知道我們的課程內容不同?
最後實驗規劃都必須設立停損點,如果實驗結果發現危害到受試者本身,實驗便該停止。當然六年制的改動是不可能停止的,然而經過近乎一年的見實習,我們內心不段產生質疑,這樣的我們直接升成PGY醫師是可以的嗎?我們真的有足夠的醫學知識了嗎?我們自己獨立值班真的對病人是公平的嗎?師長們也不斷告誡我們必須認真,我們要提早一年成熟。耳提面命的話語不斷我在耳邊迴響,我便產生疑惑如果不行那又會如何?我們從錯誤中學習而成長,而那錯誤的後果便是由病人承擔,誰在乎過?因為都沒有發生。醫學教育便是要讓我們具有專業的醫學知識與人文素養,然而當這些尚未實現時,該如何補救呢?我們只能努力鞭策自己,師長只能繼續耳提面命,如果不努力便會受到良心的譴責,想到這裡我便開始祈禱,願醫學生皆有如此的上進心。而改制者能做些什麼?我看到的也是「Let’s pray!」
我們是一群在籠中的白老鼠,吃著提供好的食物,住著舒適的環境。未來是如何?有人擔憂著,有人依然在籠中過著快樂的生活,他們相信只要考過二階國考便能從中解脫,大家忘記了這個實驗的目的,也不在乎實驗的結果。然而醫學教育不該是這樣的,六年制是期待與國際教育理念接軌,一方面解決實習醫師角色定位不明的窘況,一方面可以節省一年的培育出具備良好專業知識、技能與素養的新時代醫師。我們很渺小無法撼動執政者與改制者的任何決定?但我們始終抱著期待,我們體諒一切的不完善,我們接受天降之大任,我們願意奉獻成為白老鼠。我們只希望還有一年的時間,請所謂的上位者做好完整的規劃,大家一同努力,我們必須成為一位專業的醫師,因為我們曾許下醫師誓詞的誓言:「我鄭重地保證要奉獻一切為人類服務,憑我的良心與尊嚴從事醫業;病人的健康應為我的首要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