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庚大學醫學系五年級
丁博升
無題
青春無以復求,生命幾度跋涉,也終該向晚,消殞。來到醫院的病患生命在逐漸流逝,但內心都是渴望著能回復到過往健康的生活。那一天,金風颯爽,秋意中透露著一絲緊張,剛來到新陳代謝科,身著剛洗好的白袍,跟著整形外傷科的醫生進行DM foot查房,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位病患,七十多歲的阿伯跟陪伴在他身邊的妻子。阿伯過去有第二型糖尿病的病史,加上年齡的關係末端血液循環不好,腳上的傷口已經感染,在外院接受清瘡後沒有改善於是來到長庚接受治療。當時醫生擠了一下阿伯的傷口,血水摻雜著膿從商口中流出,阿伯嘶的一聲忍不住叫出來,檢視過後醫師決定隔天進行清瘡。
雖說原本的傷口在外院已經進行過清瘡,但這次的清瘡著實令我嚇了一跳,清瘡完的傷口比入院時大了一倍,踝關節和跟骨都裸露出來,整形外傷科醫師在看過後認為保留腳的意義不大,跟阿伯和家屬說明緣由後說下禮拜可能要截肢。阿姨聽到之後在主治醫師查完房時急急忙忙地到走廊上詢問:「醫生醫生,一定要截肢嗎?」醫生回到:「也可以不要截肢阿,不過就是都不能走路要一直躺在床上。」阿姨聽完之後,貌似也不知道該問甚麼,或是要求甚麼,獨自一人默默地說聲謝謝醫生後便回到病房,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關係,阿姨離去的腳步看似有點無助及悲傷。
回到護理站我翻了一下阿伯的病歷,發現阿伯四十年前出過車禍導致右腳無法正常行走,平時都是依靠輔具行動,右腳肌肉都已經萎縮,所以其實一直以來都沒有在使用右腳,我想既然原本就不能正常走路,是不是就不需要考量做義肢而做到below knee amputation,可能到腳踝就足夠了。想到這點我隔天便向醫生提出疑問,但醫生則是以如此一來可能會切不乾淨為原由,認為還是按照整形外傷科的建議處置會比較妥當。
看著阿伯的病歷和醫療圖像中傷口的進展不禁覺得人類真是弱小,看到檢驗報告中各項數值逐日進步卻又不禁感嘆科技與醫療的進步。原定要進行截肢後卻又突發狀況,阿伯入院時的duplex檢查發現右腳血液循環比例只剩三成,如果截肢恐怕傷口會無法正常癒合,經過跟心臟內科的會診過後建議先進行血管疏通在擇日進行截肢,殊不知新的檢驗報告又顯示阿伯有microcytic anemia,所以只好輸血等Hb上來之後在通血管。直到這幾天一切穩定才決定截肢。
這幾日去看阿伯時,他與家屬的情緒狀況都很穩定,每次提到手術日期阿伯都會說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但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句話背後究竟是真是假,我也只是個每次去問問身體狀況時跟阿伯聊聊天,打招呼時盡量表現出有精神一點,畢竟我也只是個連order都不能開的實習醫學生。也正因為如此,我無法說我除了寫病歷之外是否幫到阿伯甚麼,只從跟查房、書寫病歷中意識到自己的不足和渺小。今天,依舊是冰冷的醫院迴廊,也正是阿伯要去做截肢手術的日子,雜亂的筆記與積累成疊的住院病患名單,帶著仍然迷茫且還在摸索的思緒寫下這篇未完的紀錄,標題無題以表醫學路上的未知與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