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急診部
急診部醫學教育委員會主委師資培育中心
周致丞主任
醫學教育在疫情下的挑戰與契機
2020是挑戰的一年,人類社會與生活每一個層面幾乎都受到了疫情的影響,醫學教育自然無法自外其中。台灣至撰文此刻都能幸福穩健地過著『防疫健康新生活』,這是國家衛生體系、指揮中心及全民的努力與成功,讓台灣的表現在國際發光。然而,「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國際醫學教育的文獻中可以發現,有些國家的醫學教育學者,在遭受到前所未有、幾近體系常軌崩壞的挑戰下,視疫情為獨特的教育機會與改變契機1,其中一個顯著的現象,便是轉化疫情為觸媒,推動全面化的線上學習與臨床醫學教育的創新模式2。台灣在疫情中靠著「超前部署」走在疫情進展的前面,而有了卓越的表現,但在少了疫情失控的逼迫下,台灣的醫學教育能否也做到超前部署,抑或錯失成長機會,我們需要系統層次的深思!
為何疫情能是創新與改革的契機?為何能說「禍兮福之所倚」?現今的教育有一個堅實的支持體系支持著它的運作,但支持體系有時反過來成為一個綿密而難以掙脫的限制網,讓創新難以萌芽。舉個例來說,人們去上學以學得一技之長而能在社會生存,而為了上學這件事,社會也發展出:1.「工具」,如學校環境、教室、課桌椅等等;2.「組織分工」,如教務處課務組、註冊組等等;3.「規則」,如一學期18週,學分等等。這些「工具」、「組織分工」與「規則」,支持著上學這件事的進行,卻也反過來框架人們對上學的想像,甚至過度聚焦在落實「上學」這個「中介」任務上,而忘了根本的學得一技之長的「目的結果」是否真的達成,甚至反過來認為,要學得一技之長在社會生存就是要去上學。上述這個例子,便是以極端簡化的方式,用「活動理論」來詮釋上學學習這個活動。
在上述這個上學的活動中,其堅實的支持系統彼此環環相扣,工具、組織分工與規則,彼此常是互相量身定做的,所以一個新工具的導入,常常面臨的不僅是與舊工具的競爭,而是同時對於組織分工與規則改變的挑戰。所以舉個例來說,現今的的科技成熟度,是否已到了累積足夠的新工具,足以完全重新改變人們對於上學的想像與運作支持體系,或許是有可能的,但在平日裡,大規模的破壞性創新是難以實現的。而疫情讓原本日常運作的模式與支持體系崩解,這原是一場災難,但卻也打造了一個創新育成的孵育地,它解開了人們想像力的限制,更解開原本規則、組織分工帶來的約束,讓創新不僅是停留在新工具的導入,而是對任務本身的重新設計!對世界上許多國家來說,疫情帶來的巨大挑戰是不需要形容的,它顛覆著人們習慣的日常,但仔細觀察卻能發現,它也正帶給新創無與倫比的機會與資源,它在打破限制之餘,還更近一步地降低了人們對於新事物的自然抗拒,大幅地提高了人們對新事物的接受度。
醫學教育在這次的COVID-19疫情中也受到嚴峻的考驗,尤其是接觸病患照護的臨床醫學教育,過往SARS,H1N1等等疫情,雖然也曾擔心學生在臨床環境的安危,但大抵上國際醫學教育學界還是認為,在加強防疫隔離自我保護等訓練與更嚴謹的臨床老師監督下,臨床醫學教育不致於受到根本性的影響,甚至是學習利他等專業素養的好機會,然而這次COVID1-19,由於無症狀的傳染者、大規模的社區擴散與資源缺乏的狀況,在多數疫情失控的國家,甚至需要擔心醫學生在臨床成為疫情的傳播者,所以醫學生從臨床撤離,臨床醫學教育的進行常軌受到的破壞,前所未有3。台灣雖有一個醫學中心因局部的院內感染,而有些因應作為經驗,但多數的醫學院與教學醫院其實沒有經驗,也未聽聞有真正超前部屬的整體創新規劃。固然國際的各種因應作為,許多可能只是臨時應變不會有長遠影響,但也不少進一步匯集經驗相嵌研究,甚至呼籲醫學大學打開制度彈性,作系統性思維,把握這個機會轉災禍為創新發展之福,讓醫學教育在課程模式的設定與許多面向有突破性的發展3。台灣雖未疫情失控,但仍不應錯失這個醫學教育精進改變的百年契機。
文獻中提及不少根本性改變的議題,諸如整合能力導向的訓練、彈性化畢業時間、遠距醫療結合臨床訓練、醫學模擬訓練、線上數位學習、重新思考標準化測驗等等,這些提及的發展,其實在疫情前也多有研究討論與使用,但卻少有全面化訓練模式的整合創新。多年來,我對AMEE2013的畢幕演講印象深刻,由兩位Korolinska醫學教育大獎得主聯合演講,其中投影秀出百年前後的醫療已有多大的不同,但是醫學教育進行的模式卻沒有多大改變,而現在這個百年契機,我們不可錯失。我個人認為,真正的關鍵,或許不是任何單點的科技導入,或單點的問題解決,或仰賴單一解決方案作為萬靈丹,如線上數位學習。關鍵應該是在於,以哪個機構甚或國家,藉由疫情打破人們對於醫學教育於「工具」、「組織分工」與「規則」的系統性「限制」,真正作到rethinking and redesign of medical education,越過我們習以為常的臨床輪訓這類的「中介」執行任務,全面的享用科技與文明進展,來促進我們真正期待的醫學教育成果的實現,師、生、病人、社會的需求皆被滿足。我們需要更多的想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