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紀錄:
馬偕紀念醫院癌症中心主治醫師
周桂芳
醫道之驛:在馬偕紀念醫院與馬偕醫學院之我思與我見(專訪吳懿哲醫師)
編按:在進行這篇採訪紀錄時,我特別的感動,因為吳懿哲醫師是我自己的學長,我從醫學生見習直到今日,已經認識吳醫師超過十七年。從自己是他的學生開始,再到同事關係,後來吳懿哲醫師接任馬偕醫學系系主任,身兼馬偕紀念醫院醫教部部長,我看吳懿哲醫師一路從醫學院到醫院,陪著馬偕醫學系的每屆學生長大,對每個學生的成醫過程如數家珍,而學生們對吳醫師也是充滿感佩和孺慕之情,師生關係如此長遠深厚,實話說我是真的沒見過。在我的眼中吳醫師是一個非常細膩溫柔的老師,在醫學生漫長的醫道上,悉心地在一個個大驛小站上,備上糧草飲水還有乾淨的枕席,在他們在每次疲憊,每次受挫之後,供他們安歇,並且重新得力。現在馬偕前幾屆的畢業生已經陸續升上醫院的主治醫師,成為醫院優秀的新生代,此時訪談從這兩個職務剛剛退役的吳主任,我看著這多年來歲月在吳醫師身上留下的痕跡,我對這一次充滿父母心的分享,覺得格外感動,我看到的不只是醫者父母心、師者父母心、更是天下父母心。
提問一:就您這麼多年來投入馬偕醫學系醫學教育的經驗,您觀察到馬偕醫學系培養出來的學生有什麼特色?他們的優勢和限制分別為何?在您擔任馬偕醫學系系主任的任內,您遇到的困境和突破之道為何?
答:如果要我用一個字來形容馬偕醫學系的畢業生,我覺得是”naïve”。馬偕醫學系比較大的困境和限制,在於地理位置離市中心比較偏遠,而學校的系所和學生數也比較少,所以比起其它的醫學院來說,學生進入醫療體制並且社會化的歷程比較晚,但我覺得這其實是優缺點並存。優點是學生比較沒那麼功利,學生很多在醫學系一二年級時,就投入偏鄉的社區服務,像是為一些弱勢的兒童進行課輔,所以他們多半很早就開始構建理想中自己行醫的樣態,也會有一些深入的哲學思考。而且學生們和老師的互動關係很好,即使到了醫院之後,老師的身教言教心教,仍然可以發揮作用,對學生造成重大的影響,我覺得這是我在其它學校的畢業生身上,比較少看到的現象。至於缺點和限制,我覺得主要是學生從醫學院進到醫院時,必須要remodeling,和現實醫療環境接軌的過程,大多數的學生是可以適應得很好,但也有部分學生對於理想和現實的落差,會覺得內心衝擊很大,他們在剛進入醫院的時候,可能會出現一種存在焦慮,不曉得要把自己的定位和認同放在那裡。我舉個例子來說,我們都很強調醫病關係的建立,但在我自己心臟內科的門診,往往一個門診要看到一百個病人,就算我把三個小時的門診看好看滿,延長到五個小時,我能夠分給每個病人的時間仍然非常有限,除非是教學門診,我才能夠和病人和醫學生有充分的討論,所以我們是沒有辦法不考量到健保現實和醫院的財務的營運。我想這也是為什麼六大核心能力裡,「制度下之臨床工作」這項是如此的重要,有時候我也會鼓勵那些在調適過程中比較困難的學生,去其它的醫院多看看多比較,比方說去其它醫院當PGY,來開拓自己的視野和視角。
提問二:您這些年來身兼醫學系系主任和醫院的醫教部部長,協助醫學教育從醫學院到醫院之間的接軌。馬偕紀念醫院的歷史文化悠久,但是馬偕醫學院非常的年輕,在這段開路的歷程中,您遇到了什麼樣的困境,又是怎麼突破?
答:是真的很多困難,我們作了許多摸索和嘗試。比方說一開始,我們看到學生進入臨床後,參與醫院全院性或全科性的每一項教學和團隊會議,包括”Mortality & Morbidity”、”Grand round”、全院病理討論會等等,絕大多數的會議內容都是從醫師觀點,以疾病為中心,專注在討論疾病的診斷和治療,如果有人在會議中提到病人在作出醫療決策背後的家庭、社會、文化背景,有很多人會覺得不習慣,甚至覺得為什麼要在這麼忙碌緊湊的會議中,花大家時間討論這些。但是妳說這些議題不重要嗎?其實非常的重要,所以要如何讓醫院的同仁理解及支持,讓醫學人文議題討論在醫院變成一種習慣,一種文化,甚至一種熱門議題,我們後來就在院方的支持下,決定安排全院性的醫學人文案例討論會,讓醫學生對病人及病家進行深度的訪談並進行團體報告。在這個會議進行的時間,所有醫院科隊團隊的教學及行政會議都不能和這個會議衝突,因為規定全院的醫師都要參加。整個說起來,醫院整個制度對於醫學教育的重視和支持程度,其所提供的資源,真正決定了從醫學院到醫院之間,醫學生能不能成為一位勝任的良醫。
提問三:接下來就您個人的生涯上來說,您對醫學教育有那些理想和願景呢?
答:我卸下來這些行政職務後,我希望可以放更多時間和彈性在我的教學上,我覺得對學生來說,手把手的典範式學習是很重要的,我自己也很喜歡帶著學生去床邊教學,所以我會繼續現在的教學工作,持續帶醫學生去病人床邊作病史詢問和身體檢查。一方面我會鼓勵那些和我差不多資深的臨床教師們,和我一起努力,另一方面,我也會繼續參考其它醫學系醫院的經驗,希望可以為馬偕醫學系和醫院,帶來新的眼光和氣象。